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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獨計生委主任后悔未生二胎

2012-8-8 18:14| 發(fā)布者: babylead| 評論: 0

摘要:  在李建榮從不輕易打開的柜子里,有兩樣東西占據(jù)了最大的空間:一摞鮮紅的獎狀和一沓兒子的衣物。  退休前,她是石家莊一家大型國有企業(yè)的計生委主任。在這個崗位上的每一年,她都能捧回市級先進工作者的榮譽證書 ...
 在李建榮從不輕易打開的柜子里,有兩樣東西占據(jù)了最大的空間:一摞鮮紅的獎狀和一沓兒子的衣物。

  退休前,她是石家莊一家大型國有企業(yè)的計生委主任。在這個崗位上的每一年,她都能捧回市級先進工作者的榮譽證書,一家人以她為榮。

  然而,就在今年初,這位64歲的母親失去了自己的獨生兒子。她和丈夫陷入了對“老無所依”的深深恐懼之中。

  “我曾有過另一個孩子的!崩先艘皇滞衅鹧坨R,一手在眼睛上胡亂抹了幾下。

  時光倒流至1979年4月,懷孕兩個多月的她到醫(yī)院接受了人工流產(chǎn)手術。

  “要是生下來,現(xiàn)在不就頂用了?!”李建榮感慨道,“只是那時我別無選擇!

  在老同事看來,李建榮的“先進”名至實歸。她干活“不要命”,還特別擅長做思想工作,“代表上級的聲音”,把政策解釋得一清二楚。

  “我那時可是信誓旦旦的!”這位前“計生主任”回憶往事,開始不斷地提高聲音。曾經(jīng)有很多育齡婦女問她,“家庭結(jié)構(gòu)變成‘4-2-1’怎么辦?”“獨生子沒了怎么辦?”

  她會斬釘截鐵地回答:“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,上面一定會解決!

  直到今天,她還是念叨著這套說辭。然而,語氣間少了堅定,多了哀求。而回復她的聲音,也變成了“你都這樣了還唱高調(diào)?”

  “我沒法后悔!边@個年過花甲的女人緊緊攥住一塊手絹,有些發(fā)狠地說,“當時坐這個位子,工作比孩子重要!”

  李建榮清晰記得30多年前的情境。大兒子5歲了,她才懷上第二胎。按照“一個不少,兩個正好”的政策,她順利拿到了指標。然而,肚子還沒見隆起,新號召卻來了:“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好。”

  “領導親自來做工作”,本來自覺“合理合法”的李建榮開始動搖了。她的婆婆急得突發(fā)心臟病住院,丈夫一到晚上就躲在大門外偷偷落淚。

  在經(jīng)過近一個月的糾結(jié)后,這位“先進工作者”還是決定放棄腹中胎兒。為此,她還得強忍著痛苦,說服家里的老人“要理解和感恩國家”。

  那是一個“說陰不陰,說晴不晴”的4月早晨,風里還有冬天殘留的寒意。李建榮獨自跨上自行車,往婦科醫(yī)院騎去!败囎映粒纫渤痢,這位即將終 止自己孩子生命的母親每前行一步,都在“掙扎”!昂喼笔堑胖撊θサ摹保f,“我恨不得變成孫猴子,遁了,到?jīng)]人的地方生下孩子,再回來”。

  到了醫(yī)院,她希望“隊伍越長越好,永遠也輪不到她”。但那一刻還是來了。因為當時的醫(yī)療技術水平不高,她痛得數(shù)度嘔吐。

  修養(yǎng)一周后,她便返回崗位。當時也有幾個女同事和她的情況相同,但平時盡職盡責的李建榮一句也沒勸說過她們。

  這一年內(nèi),全廠364個育齡婦女,有60人和她一起,領取了獨生子女“光榮證”。發(fā)證的那天,領導對著喇叭,情緒高漲地表揚她們“為國家做出了貢獻”。

  和以往的表彰大會不同,現(xiàn)場始終一片靜默。

  “退休后,我和她們慢慢失去了聯(lián)絡!崩罱s忐忑地表示,“不知道她們的孩子都好不好?”

  事實上,在此后的幾年間,這位母親總是做噩夢。夢里,一個小姑娘哭著拉住她的手,反復問她:“娘啊,你為啥不要我?”

  10年前,李建榮的獨生子李來虎被查出患有神經(jīng)纖維瘤,開始接受大大小小的手術。為了給兒子治病,已經(jīng)退休的她學習中醫(yī)推拿,借錢開了個小診所,補貼治療費用。

  “我是最不幸的,也是最要強的!崩罱s緩緩地回憶道。母親去世時她只有10歲,此后她“背著弟弟,領著妹妹”,努力讀書,成績一直很優(yōu)秀。直到參加工作,這個出身貧寒農(nóng)家、靠國家減免學費才完成中專學業(yè)的姑娘,始終堅持認為“命運難不倒我,將來我一定比別人強”。

  最初,李建榮在工會文藝隊工作。為了開展活動,她學會了五六種樂器,排練節(jié)目徹夜不睡。當上計生委主任后,她更加努力了。有一次,她的第3、4、5節(jié)腰椎間盤脫出,“不能站,不能坐,不能走”,她就趴在床上寫報告、擬計劃。

  “我當時認為自己的工作很神圣!痹诶罱s看來,“無論是洞房花燭夜還是兒子第一次叫‘媽媽’”,都比不上她憑借工作獲得榮譽的那些瞬間——“站在臺上,相機閃光燈晃眼,領導把獎狀遞到我手里!

  如今,這些“榮譽”占據(jù)了家里很大的空間!斑@么厚!”李建榮的丈夫李文考伸出雙手比劃著,足有半米長!翱墒牵惺裁从?”他馬上收攏手臂,擰著眉頭,質(zhì)問自己的妻子。

  李來虎去世前,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。即使娶妻生女,也沒有搬離“兩室沒廳”的老房子。如今,他們住的居民樓被鑒定為“危樓”已經(jīng)十幾年了,老兩口和兒媳、孫女依然擠在那里。

  今年年初,李來虎的病情迅速惡化。又是一個4月,李建榮再次站在了命運的正對面!伴愅醯罾餆o老少!卑装l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的母親悲嘆道,“這一次我還是別無選擇。”

  因為過度悲傷,李建榮突發(fā)中風。那天,120急救車來了兩個人,加上丈夫和兒媳,還是無法把她從3樓抬下去!斑B個出去求助的人都沒有。 崩罱s說。

  還有一次,1000度近視的她弄掉了眼鏡。因為什么也看不清,她只能跪在地上到處摸索,“兒子要在,一步就沖過來了”。事實上,隨著年齡的增長,視力帶給她的不便越來越多。一個人出門時,她會被臺階絆著,也會迷路,“身邊沒個人真不行”。

  對于一位失去獨生兒子剛4個月的母親來說,忍住眼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在近日播出的一期涉及失獨父母的電視節(jié)目中,作為嘉賓的李建榮失聲痛哭。

  “那何止是孤獨。课覀兝喜黄,病不起,死不起!崩蠇D人激動地喊了出來。

  談起李來虎,李建榮如數(shù)家珍!拔覂鹤有r候嘴很甜”、“我兒子在北京念的大學”、“我兒子最愛吃紅燒肉”、“我兒子給我買電視劇碟片”……在狹窄的老屋里,堆滿了李來虎用過的物品,她一樣也不舍得扔。

  “你知道我保存他的東西到什么程度?”她瞪大了眼睛說,“月子里穿的衣服還留著!”李建榮每天的“必修課”是看一遍兒子的照片,每次看到他對著鏡頭,意氣風發(fā)的模樣,“就覺著他還在”。

  兒子的影子還保留在孫女的身上。她常凝望著這個剛滿10歲的小女孩,“一轉(zhuǎn)身兒,耳朵像他爸,一皺眉頭,表情像”。

  兩位老人還背負著給兒子治病的十多萬元外債。有親戚提出“不用還了”,她不答應,“只要手上有一點錢,馬上還債,誰都不容易”。

  她努力讓自己從陰影里走出來。在診所里,她對人總是笑臉相迎,而對喪子之痛只字不提。和她同一幢樓里,也住著一位失獨母親,整日把自己鎖起來,不愿與人交流。李建榮偶爾便會去安慰她,“唱唱小歌,講講幽默”。

  在家里,“奶奶奏手風琴,爺爺拉二胡,孫女彈電子琴”,組成一支小樂隊,用音樂的方式排遣悲傷。

  但正如李建榮所說,“這悲傷永遠無法平復”。說起兒子的時候,這位大半輩子好強的女人,眼淚一刻不停。

  當被問及如果重新選擇一次,她會不會留住第二個孩子時,李建榮只有一個字,“生”。

  在李建榮看來,目前情形下,進不進養(yǎng)老院,成了一個問題。進,其他老人的孩子來探望時會“撕裂傷口”。不進,“死在家里怕都沒人知道”。她期待著一座專為失獨者開辦的養(yǎng)老院,“我們這些同類可以彼此安慰”。

  “如果我們不解決好這個問題,就是對人民的不負責任!眲倓傔^去的7月,國家計生委原巡視員、中國人口福利基金會原理事長苗霞如是說道。

  當下,首批獨生子女的父母正步入老年。有專家估算,目前全國至少100萬個失獨家庭,每年新增7.6萬個。

  “我們是‘一孩化’的先驅(qū),我相信國家不會不管!崩罱s喃喃地說著。

  她摸出隨身攜帶的兒子的手機,貼在眼前仔細翻看。短信草稿箱里,保存著一條兒子沒來得及發(fā)出的信息。

  時間定格在李來虎生命的倒數(shù)第二天。他或許是從昏迷中醒過來,努力拿起手機,摁下了幾個字:“媽媽,我回家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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